第一章
1
我是国内小有名气的皂石雕刻者,作品曾经获得过国家级大奖。但是从那之后,我的灵感似乎就打了结,再也出不来自己满意的作品。
年初夏,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一位从丹麦来的同行查理,他告诉我,在北极圈内的格陵兰岛,是皂石雕刻有名的发源地,那里有皂石雕刻最顶尖的高手。我听了很是心动。
两个月后,我飞抵丹麦,并在查理的帮助下顺利到达格陵兰。他为我找到了一位在格陵兰享有名气的雕刻专家——拉默西。
拉默西一脸大胡子,让人看不出他的年龄。他个子也不高,一米六八的我站在他身边,就和他平头了。
拉默西从不收学生,我在零下10度的天气里,在拉默西的门口站了两天,终于让他破例收下了我。
成为拉默西的学生后,我才有机会走进他的工作室。在他的工作室里,我看到了一件件让我目瞪口呆的雕刻作品,我终于真正见识到格陵兰皂石雕刻的超强艺术魅力。
拉默西虽是土生土长的格陵兰人,却是在丹麦完成的学业,他的英语说得不错,而我在英语这块也还可以,所以我们的交流没有困难。
成为拉默西的学生后,我住进了他的家,我们的房间中间,是他的工作室,也是我学习的地方。住进来后,我才知道拉默西竟然还未婚。他说他的一生已经献给了皂石雕刻,皂雕就是他的爱人。他说这话的时候,目光痴迷地看着他的那些作品,连我都觉得,那就是爱的目光。
格陵兰的夏天,就如中国北方的冬天。我虽然在来之前也做了准备,但还是总觉得冷。看到我每天冻得哆哆嗦嗦的,拉默西给我拿了一件他的大件,那是一件纯狐皮的大衣,穿在身上,身体立马暖和起来。
格陵兰在丹麦语中,是“绿色的土地”的意思,可是拉默西说,格陵兰是一个雪白的世界,也是冰的世界,在这里,你的世界就是一片纯净,所以,这里是雕刻艺术的天堂。
我想是的,我亲眼目睹了格陵兰的雪白世界,跟国内冬天的冰天雪地比起来,依然是两个世界。
拉默西是纯种因纽特人,他不太爱说话,但是艺术,其实也是不需要太多语言的。他的雕刻造诣,通过他的手,就可以传递出来。他没有告诉我太多,更多时候,他只是比划,或者在我雕刻的皂石上,再给几刀,立马就给我的作品加了一个灵魂。
我崇拜拉默西,因为在国内,我找不到一个人像他这么有艺术灵性的皂雕家。
2
一周后,拉默西带着我离开了家。他说,艺术是在路上,不是在家里闭门造车。这话,颇有中国的意蕴。临出门前,拉默西又给了我一件熊皮大衣,我把它收在了小皮箱里。
拉默西又给了我一双鞋,这一回,他非让我穿上。我从来没有穿过两双鞋的习惯,但看着拉默西阴沉的脸,我还是默默把它穿上了。
我不知他要带我到哪里,但我知道,在这里,我只能跟着他,别无选择。到了路上,我还是忍不住问拉默西我们要去哪里?他看了我一会,然后说:把你卖了!
我吓了一跳,差点从皮船上跌下来。然后,我第一次看见拉默西哈哈大笑起来。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,脸也显得年轻了不少。我一时气结,扑过去打他,他也没有恼,双手捉住我的双手,对着我的脸又笑起来。
笑完了,他才告诉我,我们要去的地方叫皮里地,那里会给我们更多的灵感。皮里地在格陵兰的最北边,越往北越冷,难怪拉默西要给我加衣服和鞋子。还没有到达目的地,我就已经冷得不行,赶紧把另一个大衣也穿上。
皮里地到处是冰川,到处是天然的冰雕。拉默西对我说,这里的冰块内含有大量气泡,放入水中,会发出持续的爆裂声,是一种非常好的冷饮剂。人们将其称为“万年冰”。这种冰既洁净,纯度又高,在炎热的夏日喝上一口“万年冰”是种难得的享受。
完了,他问我要不要喝一杯?我裹着厚厚的大衣,想像着喝入冰水那种彻骨的冷,赶紧摇了摇头。拉默西又笑了,说我是胆小鬼。
我被他这一激,内心不服,脱掉手套弯腰捧了一手冰水就往嘴里送。拉默西跳了起来,说:你疯掉啦?哪有这样喝水的?你也不怕冻着!
我没有想那么多,但零下45度的冷很快就让我见识了它的威力。不一会,我的手就僵硬起来,浑身冷得直发抖。
拉默西说:上帝啊,你要生病了!说完,他赶紧从背包里找到他那双特制的冰鞋,穿上套紧,然后把我背上,用划冰的方式快速前进。
我已经冷得不行。没有想到,一掬水就让我生了病!不知过了多久,拉默西在一座白房子前停了下来。他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在叫喊着。很快,有个矮小的男人走了出来。拉默西跟他比划着,又指了指我,然后,男人转身走进去,拉默西背着我也跟着进屋里来。
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,只看见屋里也是一片雪白,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等我醒过来的时候,发现身体很热,尤其后背。
我躺在床上,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,而拉默西在我的背后抱着我。原来,我身上的热气是他的体温。而床前,跪着一男一女,还有一个孩子。他们手拿十字架和圣经,正念着我听不懂的话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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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默西在背后轻声告诉我,他们这是在为我祈祷。在这里,没有现成的医生,居民信奉基督教,认为上帝就是他们的医生。所以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为我祈祷。但拉默西知道这样子不行,他只有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我,让我从寒冷中醒过来。
我从这最后的一句里,意识到我们正肌肤相亲,窘得要坐起来。拉默西一把按住我,说祈祷还没有结束,我不能起来,而且,他告诉他们,我们是夫妻。
我瞪了拉默西一眼,谁跟你是夫妻?拉默西笑了笑,没有再说话。我也没话了,只好静静等他们的祈祷结束。
临别的时候,拉默西送了这家人两件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小小的皂雕作品,并告诉他们,若是经济有困难的时候,可以把它们卖掉。我意外地看见这家主人眼里发光,他把皂雕捧在手里,像捧着两件宝贝。
3
我们继续往北行,这里,工具已经改用了雪橇。好在,在国内的时候,我对滑冰也不陌生,所以拉默西只是简单地教了我几下,我就已经能掌握这种行走工具。
经过了那一次生病的接触,我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依赖上了拉默西的体温。每当停下来的时候,我就躲进了他的大衣里面,在他的怀里取暖。
拉默西看我的目光越来越温柔,我看到了那种他原先看皂雕才有的痴迷。可是,我只能当作看不见,我知道这中间的距离,遥远得无法缝接。
那一天,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——皮里地冰川瀑布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你永远无法相信,这世上,会有这样震憾人心的美景!
我抬头望不到冰川的上顶,左右望不到冰川的两端,我们在它的面前,渺小得像一粒沙子。这里更冷,可是我忍不住想上前触摸它。拉默西拉住了我,他把我紧紧搂住,两人慢慢地靠近冰川。
走得越近,看得越清。冰川上的图案千姿百态,造型各异。这真是雕刻最好的范本!拉默西也看呆了,因为他放开了紧拉我的手,自己一步一步想走上前。
我忽然想起冰川的不稳定性,赶紧一把把拉默西拉了回来。就在拉回他的那一刻,我看见在他面前不远处,卡喳一声有冰块掉了下来。
惊魂未定的拉默西拉了我就往回跑,他说,有冰块掉,说明一会会有震动,冰川会掉得更厉害。我们一路狂奔,在奔出几百米后才停了下来。回过头看,果然冰块在噼哩啪啦地往下掉……
回到拉默西的家,我们两人还处在冰川的震憾中。拉默西要我立刻动手,把这一次行走的心得化成一件作品。我们在工作室的里,各自创作,互不干扰。
两天后,我雕刻出一幅冰川雪影来。拉默西看了我的作品,微微地点了点头,然后把他的拿给我看。我一看就呆了,我看见的是冰川前,一个女子狂舞的图案,她那么逼真,那么灵动。我知道,那是我!那是那时在冰川前失态的我!
我捧着这雕刻,忍不住泪流了下来。我对雕刻的狂热,就这样被拉默西诠释了。拉默西走上来,把我拥入怀里,他的唇在我的耳边,轻轻说:ILOVEYOU!
4
转眼我到格陵兰已经两个多月。我的雕刻能力在拉默西的指导下飞速前进。拉默西说他爱我,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爱上他,我只知道他和我能够用雕刻来沟通。
他说,现在,他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和爱艺术是不同的感觉。可是,我想着我的签证即将到期,那时的分别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结果,我们之间,就算有爱,可是这爱,会有结局么?
拉默西不知道我的归期,他以为,我还会有一段时间呆在这里。我本来也以为是的,可是那一天,一通电话把我提前拉上了归程。
爸爸给我打来了电话,他说我最爱的奶奶已经危在旦夕,她希望走之前,能够看到我回去。奶奶是我从小的依赖,我对她的感情,比对父母还好。
那一天,恰好拉默西外出未归,我无法等到他归来,只好给他留了信件,然后自己悄悄离开。三天后,我辗转回到了国内。奶奶果真在等我,在我回家的第二天,她就与世长辞!
我无法面对奶奶离去的现实,在悲痛中度过了几个月才缓了过来。走出悲伤之后,我才用心开始我的皂雕整理——那是对格陵兰之行的纪念。
我一面雕刻,一面想着拉默西。我的不辞而别,会对他造成怎么样的伤害?他还好么?可是他没有手机,没有电话,也没有电脑。他说,这些现代工具只会让他分心,影响他的艺术创作,所以他不需要。而现在,我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,再也联络不上了!
年秋天到来之际,我创作了一组有北极风情的皂雕作品,并用它参加国际大赛。最终,我的作品获得了大奖。
在丹麦领完奖后,我和查理一起逛街。查理带我去参观一个皂雕店。我走进这家店,立刻呆住了,因为这里所有的皂雕作品都只有一个图案——一个女孩子!
女孩或喜悦,或者悲伤,或深思,或者专注……而那张脸,那么的熟悉!查理说:从我看到这些皂雕,我就知道,他在找你,并且,他深爱着你!
我的泪流了满面。然后,有人从背后把我抱住,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我的脖子里面。我转过脸,拉默西憔悴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,他的眼,闪着泪花,却也闪着亮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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